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于黄昏时分漫步村前的小路上。是冬季，回望村庄，光秃秃的树枝与低矮的房屋构成一幅水墨画，它们用一种守侯的姿态，显示出古老和不朽。

   就在这时，我闻到了那种足已让我心神陶醉的气息——烧火做饭的味道，带着木材燃烧的烟火，伴着锅勺相碰的声音。那种气息，像经过酝酿的酒，古朴而醇香；又像一位熟悉的老友，再度重逢，恍惚而亲切。这是在城市里感觉不到的，城市里街道上弥漫的只有尘埃和物质，没有生活的气息。而此刻仿佛是一首歌引起了共鸣，有一句话温暖了心灵，让我的记忆鲜活起来。

小时侯，总喜欢坐在灶堂里烧火，抓一把木柴，划一根火点燃，看火苗窜得老高，那烟熏得使人落泪。无论是烧玉米杆、玉米棒，还是芝麻杆或麦秸或枯树枝，看着那火苗红通通的升起，内心里总无比欢喜。尤其是冬天，烧完锅，累了，便往后一趟，头枕柴禾，懒懒地睡一觉，暖和和的，梦里是美美的。也喜欢一边烧火一边看母亲做饭，她动作熟练，调味适当，无论做什么食物，都令我嘴馋。母亲属于特别朴实节俭的那种人，任劳任怨，平时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欠别人的。我曾想，像母亲这样的人或许有很多，尤其在农村，在社会的最底层，她们默默无闻，没有乞求，没有奢望，她们有时候似乎只属于灶堂，她们用锅碗瓢勺演绎自己的人生，从而有种简单的快乐。

后来我明白，灶堂其实是一种美好的象征。在她们那个年代，经历了太多饥饿的日子，她们没有土地，没有房子，更不用说去烧火做饭了。所以，她们对灶堂怀有强烈的向往，因为灶堂寄托着幸福的愿望，象征着温饱。这种朴素的理想，背后有多少悲切动人的故事!有灶堂，就有饱饭；有烟火，就不会寒冷，不会断绝，不会死亡。

记得姥姥在去世前，没事总爱坐在灶堂里，习惯似的，双手抱腿，怀想心事。那时，年少的我常常笑她。殊不知，她的心事，就是没有饥饿啊，多么简单的心事！所有的希望没有头绪，只凝结在锅碗瓢勺上，那敲打声，奏响的是“呵呵”的笑声，荒谬而实在，融入了对美好的渴望和等待。

此刻，闻着烧火做饭的气息，我竟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在城市的喧嚣里浮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来品味曾经的记忆。我知道，这样的气息让我感动。

二

我所任教的中学在一个乡镇，每天去学校，都要经过十几里的乡村。不喜欢开车，也不喜欢坐车，唯独喜欢骑着我那辆电瓶车，自由自在地穿梭于一个个村庄之间。

是初春，早上5点多骑行去学校，天刚微微亮，空气还有些凉，但是那一种清爽的凉。田地的麦苗郁郁葱葱，被晨风吹的起伏不定。每每这时，我总能闻到一种沁人心脾的气息。有油菜花的香味，有蚕豆花的香味，有桃花的香味，有梨花的香味，有麦苗的香味，有泥土的香味，那香味融合在一起，让人有说不出的舒坦，柔化到你的内心。

向远处看，有淡淡的薄雾，庄稼在雾中静静地生长，视线所到之处都是葱茏的绿，那麦苗绿得像刚水洗过一样，绿得纯洁无暇，绿得惹人怜爱。东方一团毛茸茸的红日正冉冉升起，一抹红光铺洒下来，村庄与庄稼欣欣然睁开眼，偶遇早行的路人，脸上写的都是悠闲和淡然，与世无争的样子。

穿行在这样的乡间，我喜欢哼一些歌，时而忧伤，时而欢快，再来点励志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愉悦。一次在与同事聊天时，她问我为何不坐车来学校，而是自己骑行？我说，在车里与在车外的感觉截然不同，我喜欢闻田野里清晨的气息，那气息让我有流泪的冲动。流泪？同事惊讶地问。

是流泪，为那生命生长的气息，为那新的一天开始。在初春清晨宁静的田野里，我可以尽情的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使我神清气爽。这样的场景是我所喜欢的，我喜欢这种闲适宁静的生活，远离了喧嚣、浮躁和忙碌。我们的生活应该是赋有诗意的，是美丽得如画一般的，不应该单调乏味。而只有大自然才能无私的给予奉献给我们，那正默默生长的庄稼，才是我们心灵的按摩师。

三

曾经在东北吉林工作几年，吉林是一个松花江绕城而过的城市，很美丽，然而对于一个刚初涉职场远离家乡的人来说，却有另一番心境。 。

那时刚大学毕业，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个陌生的环境从事一份陌生的工作，常常想家，常常委屈，常常忧郁。但是在一个醒来的午后，有一种气息却感动了我。那是秋天，午睡后去单位，当我步行从一个小区走过时，无意中抬头向上看，突然发现天特别蓝，那种纯净的蓝，不含一点杂质，十分澄清。有大片的云朵在缓慢飘移，很低，似乎站在高处就能触摸到。有一阵风吹过，鼻子在风中闻到花的香味，淡淡的，若有若无，甜丝丝的，像是苹果的味道。就那么点气息，我的心竟然一下子开阔起来，莫名地感动。

感动什么呢？我想，虽然我是如此的卑微，像一粒尘埃漂浮于他乡，但世界是公平的，我一样可以看见蓝天白云，一样可以闻到苹果香味，一样能行走在世间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我正年轻，有爱有梦想；我刚大学毕业，有知识有修养；我也能感受这个世界的美，说明我心底善良。所有美好的念头掠过心间，突然间发现风轻云淡，一切都那么轻松，觉得工作的压力不是什么难题，没有什么挫折可以阻挡快乐的步伐。于是，有无穷无尽的动力从心底涌出来，似乎要飞起来了，我微笑着摇摇头，乐观地面对未来。

后来，工作做的得心应手，与同事关系相处的也融洽，把各种小困难和小矛盾都看淡了，心也坦然得很。虽然偶尔也有点烦心事，但每当我想起曾经在那么一个秋日的午后，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区闻到的那种气息后，烦恼都烟消云散一挥而去去。真是神奇。

四

家在新蔡，一座不大的小城，它位于河南省东南部，四季分明，美丽如画，有“中原小江南”之称。新蔡历史悠久，早在上古时期就有人类繁衍生息，产生了丰富的文化，淳朴的民风，这里是生态城、文化城、产业城、工业城、仁义城。

小城临西有一处公园，名字很诗意，叫月亮湾公园。公园里有水，水上铺满荷花；有曲径通幽处的小径，鹅卵石组成；有大片大片盛开的花，姹紫嫣红；有平坦新鲜的运动场，人群涌动；还有诸多凉亭，造型各异，分布在公园的各个角落。月亮湾公园可以说是新蔡的后花园，大面积的植被带来更多的绿色，成了新蔡的氧气加工场，当你步入公园时，那碧草如茵、百花争艳、沁人心脾的场景，会让你流连忘返。

我喜欢走出水泥和钢筋建筑的高楼里去月亮湾公园。早上去跑几圈，看朝露晨曦，清风徐来，红日初开，绿树成荫，忍不住欢快起来。而晚上的公园更是热闹非凡，到处晃动着人形人影，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散的、结伴的、合家的都有。这边是健身场所，很多人闻乐起舞，人们在一曲曲不同风格的乐曲中变换着不同的舞姿。有民族舞的味道、有现代舞的风格，也有健美操的韵味。没有人领舞，舞曲是连着下来的，舞蹈者的动作并不特别整齐，也不十分规范，唯有换曲后变换舞种是统一的，仔细瞧，每个人都是非常认真和投入的，看得出来，她们都在全身心的享受跳舞的过程。旁边还有孩子在学滑旱冰，还有玩决明子的，有玩蹦蹦床的，有打球的，有唱歌的，组成一幅动感的画面。

再往西边看，又显得十分安静了。人们在曲折伸展的小道上，悠闲的散着步、聊着天。两旁的树木在慢慢衍生的黑色和渐渐明亮的路灯中变得迷离和奇异，各种叶子在微风中簌簌的响动和摇弋。满园的小花安静地绽放着。没有闪光灯的打搅，没有人在它们面前搔首弄姿地拍照，花朵们享受着一天中最安宁美好的时刻，窃窃私语。矗立在水边的柳树轻轻垂着头。人们视乎被这宁静所感染，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的。

每每这时，我总能感受到一种气息，一种在黑暗中涌动的气息，一种给人无限力量的气息，一种蓬勃向上的气息，一种呼之欲出的气息。我为家乡的发展感到骄傲，我能体会到这种发展的劲头，像一列急驶的火车，呼啸而来，所到之处都变成了新颜。这真是一片跃动的沃土，这是我的家园。这气息让人感动，让人义无反顾地加入到建设大军中去，为美丽新蔡添钻添瓦、奉献自己的力量。

五

而你，被哪一种气息所感动呢？我曾问过身边的朋友，他们都有自己的回答。

一个常年在外漂流的朋友说，他最感动的是每次下火车后走出火车站扑面而来的气息。他经常在不同的城市辗转，当他提着行李走出火车站后，便会闻到不同的城市气息，无论哪一种气息都令他感动。因为这个城市承载着他的梦想，他即将在这个城市辛苦打拼实现梦想，他感谢这个城市，这些气息给他带来勇气。

一个刚做妈妈的朋友说她最感动的气息是抱着孩子时孩子身上发出来的，有一股奶香。她说看着孩子粉嘟嘟水灵灵的小胳膊小腿，闻着那种孩子身上特有的气息，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这可能是一种天生的母爱能感受到的气息，带给她幸福，撩起她心底最温暖的部分，轻轻柔柔。

一个朋友说他最感动的气息是闻到了马粪。前几天他与一帮人去公园玩，在公园里看见了几匹供游人付费才能骑的马。那马圈里堆积的有马粪，当他闻到那种气息时，竟然很感动。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在乡村放牛的时光，想起了在牛屋睡觉的日子，那气息太熟悉不过了，一晃竟然二十多年没有闻到过了。所以再次闻到那种马粪的气息，让长大了的在城市定居生活的他很激动，并且有想抓一把牛粪捧到鼻子前贪婪地闻闻的冲动。

一个朋友最感动的气息是春节回老家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气息，一年仅有一次。

一个朋友说他最感动的气息是上去内蒙古大青沟旅游，当走在原始森林，四周不见日光，阴凉，静谧，能闻到众多植物散发的气息。那气息，在其他地方闻不到。

一个朋友说让他感动的气息是炎热的夏日下一场大雨，雨后空气中飘散的尘埃气息。那气息充满生活的味道。

一个朋友说他最喜欢的气息是每月发工资领到钱后人民币散发的气息。他问我他是不是很没出息？

另一个朋友说他喜欢的气息很特别，是晒被子的气息。当太阳把被子晒得热热的，软软的，他把头埋进去，闻到那种气息，他想流泪，原因他也说不清楚。

还有一个朋友说感动他的气息是书墨香。当买回来一本新书后，打开，他会把书捂在脸上，狠狠地闻书中的香气，很满足，很享受。他说这个气息他从儿时刚上学接触书本时就爱上了。

你曾经被哪一种气息感动过呢？在世界这个大舞台上，充斥着各种气息，但总会有一种气息感动你，它会触动你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很想起许多往事，或带给你特别的感觉和遐想。是这些气息丰富着我们的内心，是我们情感世界的一部分，它们或许很短暂，转瞬即逝，或是淡淡的一缕，可都足以让我们感动，回味无穷。

作者简介：

薛峰，男，生于1982年4月，新蔡县十里铺乡人，大学毕业，著名青春美文励志作家，系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驻马店市作协理事，新蔡县作协副主席，多家网站、报刊签约作家，教育部十一五规划课题组特聘文学专家。

迄今在《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小说月刊》《短篇小说》《青春》《散文》《长江文艺》《山西文学》等全国省级以上报刊发表文章3000余篇，多篇被《读者》《特别关注》《青年文摘》《意林》《格言》转载，上百篇文章被收入心灵读本、年度最佳、年度珍藏、最阅读、最美文等数十种文集，《开满玫瑰的车站》入选《中国微型小说名家名作百年经典》，有长篇小说一部，与人合著多部。作品多次获奖，其中《“反腐作家”的三次流泪》获第十九届中国新闻奖副刊作品奖。另有多篇作品被作为阅读理解题收入全国各地各类中高考语文试卷。

现任教于新蔡县宋岗中学。